生命的奇蹟

我們台協會在前幾天有個集會。 ah bao 跟我說an nian 的復健很有進步，他現在已經有了意識，會笑、翻報紙、說簡單的話語。我有點不相信，半信半疑的。但已經一年多沒去看an nian了，所以我答應週末我們一起去看他。來到pflegeheim的前面，我們走出車子，零下八度。我拿著ah bao作好的餛飩，ah bao把它拿過去，放在大衣的兜子裡，怕它涼了。我們進了大廳，很多老人坐在輪椅或椅子上，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：他們有的曾經有輝煌的過去、平淡的過去、坎坷的過去、還是平順的過去。桌子上放著聖誕紅，還有紅色的蠟燭。我想起Thomas Mann 的衰落家族 Budeenbrooks, 他們圍繞著鋼琴聽演奏，舒伯特的冬之旅,雪地上的旅人。我們再往前走，在一個房間內有人在做生日Party，Karin 也在裡面。她看到ah bao馬上就出來，我沒有注意an nian 也在裡面。後來Karin 推著an nian，回到自己的房間。 an nian好像不認識我，一直看著我，可能一年來我變老了，可能我戴著愛爾蘭的毛織帽。我脫去大衣，跟an nian 說我是豐田，你認識我嗎？我說了幾次，an nian 呢喏，嗯嗯的點頭，好像很高興的樣子。Karin很費心思，把房間布置得節日的氣氛，Advance 的蠟燭溫暖，淡淡的燈鍊亮在窗上。Ah bao 跟Karin 談了復健的過程,如何教他識字,如何教他回復說話,如何幫他恢復記憶,如何回復他的專業,試用Maus..。我覺得an nian氣色很好，Ah bao說an nian一點皺紋都沒有。我跟an nian說，他一點Sorgen都沒有，我們卻有很多煩惱。 an nian的生命一定比我們活得更長。 an nian聽著咯咯的笑，天真的笑，笑得有點被嗆到，他自己拿著棉紙，把痰搽出來，真是奇蹟。我似乎聽到了蘇格蘭的風笛聲： Amazing grace, how sweet the sound, I once was lost, but now I am found! 奇妙恩典! 一年前來看他，他跟本不認識人，也沒什麼反應，他現在竟是如此進步。Karin照顧他一下，an nian撒嬌的說：an nian。他竟會那麼清楚叫自己名字。有個太太進來，來跟an nian說bye bye , 他平時幫an nian作語言復健，an nian又說一聲an nian。我們都笑了，我說an nian immer bereits,要秀給我們看，說他會叫自己的名字，an nian聽了又笑了，咯咯的笑，這次他眼睛有點淚水。他的每一動作，都代表了一個曾經的Käpfen,也代表了Karin 無微不至的照顧，真是上帝送給an nian 一生最大的禮物，無怨、無悔，只有柔暖的愛情！！ Ah bao跟我說，前幾個月她就知道an nian已經有了意識了，但他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樣子，現在看起來就好像變得比較樂觀了。可能剛開始有意識，他想自己怎麼會這樣，現在比較自在面對了，把事情看開了。我們談起英國當代的物理天文學家霍金Stephen William Hawking，他坐在輪椅上，手腳都不能動，他想出了世界第一流的黑洞、大爆炸理論。 an nian過去跟我們一樣，後來命運使他經歷我們沒有過的經驗，他由見山是山，經過見山不是山，現在又慢慢回來見山是山。等他那一天，他一定可以告訴我們很多彼岸的經歷,我們沒有的愛麗絲歷險經歷。我們栖栖惶惶的忙碌一生,英雄的、平凡的,但我們實在沒有時間驚艷彼岸。聖誕節到了，Karin準備一份寄給an nian父母的禮物，寫好了賀年卡，她要an nian簽個字，我看an nian把賀卡拿來看了一下，Ah bao把卡按平，然後an nian在上面慢慢的寫上自己的名字, Karin又在名字左上方加上yours,真溫馨,這真是奇蹟，生命的奇蹟，Das Wunder des Lebens。我們答應an nian 我們以後會常常來看他,向Karin說bye bye，我們感謝她!然後我們便離開療養院了。(2010.12.20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