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開門窗鳥語花香

居家禪心
1989年，我搬進Saselheiderstrasse，那時老房東把房子維修得非常好，搬進來的時候，我們只是享受喬遷之樂。這裏曾經有我朋友們的集會；親戚們的予恬予怡；孩子們的嬉戲歡樂。這裏留下我們家的歡樂時光，快樂歲月。我老房東種了好多松柏，松柏長得又快速又茂盛，後來卻成我休閒的負擔。我的戮力修剪，十多年過去，院子裏的陽光風水都流暢，孩子長大，他們都獨立自主了。

住過的房子開始陳舊了，陽臺石片裂痕，我修復它，依然滴漏，損傷客廳。我下了決心，請專家來修復，順便把多年不用的室內游泳池蓋上。現在它成爲寬廣的Wintergarten，烤肉集會不再害怕下雨；陽臺也成爲我早上迎接晨曦；夜裏幻看星空的常座。康德說：我頭上的多星天空，我心中的道德法則．(der bestirnte Himmel über mir und das moralische Gesetz in mir )，這是東普魯士哲學家的人生結論，智者最後的雋語。連接天上人間便是：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，無上正覺。世尊說：我得一切智，盡諸禪定際。我喜歡在這裏禪坐。

一代新人
８月初，女兒女婿從法蘭克福回來，兒子也從醫院下完班回家，我們在院子裏吃晚餐，第二天又在院子裏烤肉。他們吃東西聊天，從足球賽談到職業場，從Ostsee聊到義大利。女兒交完論文後，九月份女兒女婿兒子要一起到Toscana去度假。那是我年輕時代都去過的地方，比薩斜塔，佛羅倫斯的Uffizio，維納斯的誕生、Cellini的Perseus 與 Medusa、Bologna的強劫薩賓女...，我愛看文化古迹。年輕人住Villa，到義大利租車，他們喜歡山色流水，新Generation的玩法又不一樣了。這次烤肉，妻買了羊排與土耳其雞翅膀，當然還有沙拉、乳諾麵包。聽一代新人他們聊天，晚風吹吹，我烤肉洗碗，感覺非常的幸福與滿足，什麽是幸福呢？


完整無限止於至善
伊畢鳩魯Epicurus說人生的目的，便是追求幸福。康德認爲幸福主義不等於道德法則，卻又說有道德的人，一定能夠得到幸福，因爲他的形上學相信，有個完整的至善höchsten Gut。至善是實踐理性完整völlige 無限unendliche的完成。這怎麽說呢？純粹理性要求知識的完整與無限，而要求知性Verstand理性Vernunft進入物自體(Ding in sich)。實踐理性也要求道德的完整與無限，那便是至善。完整與無限的至善，導出道德與幸福的合一。道德與幸福的合一，唯有在靈魂不死與上帝存在，才爲可能。康德的實踐理性在非常精彩的論述--道德法則與義務後，卻這樣無力的論述靈魂的不死與上帝存在。康德生在十八世紀的歐洲，基督宗教的觀念還甚強。他的實踐理性信仰，不離基督宗教巢臼。說真的由哲學的觀點，要論述傳統西方式的上帝存在，是極爲免強的。思維細膩如康德也難盡其圓滿功德。

無量壽佛大神力
幸福是主觀的，道德是本體的客觀法則。有人在權力那裏，有人在財富那裏，有人在愛情那裏，有人在智慧那裏找到了幸福，希臘神話金蘋果的故事，Paris的選擇，便是最生動幸福選擇的注解。康德認爲統合本體道德與現象幸福，是造物主的調停(Merdiation)。我覺得兩者的合一，應該是人類內在智慧能力的使然。智慧：自由意志圓融主觀原則(欲望)與客觀實踐法則(良心)，智慧＝＞本體界道德與現象界幸福的合一。人類智慧形成至善höchsten Gut的習俗王國Reich der Sitten與自然王國Reich der Natur的合一。康德在判斷力批判中說它是大自然的目的性Zweckmäzigkeit der Natur；法華經說這智慧是那無量壽佛的大神力；心經說它是大神咒。而康德的大自然的目的性，便是牟尼佛永不退卻的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了。

執著與無執
康德由純粹理性轉入實踐理性的關鍵，在於由現象界對物自體的智慧直觀 intellektuelle Anschauung。然而又說物自體是不可認識的，指的Vernunft理性，是不能像知性Verstand那樣的認識現象Phenomenon物理世界。東方哲學家牟宗三說，康德是用有執著的方式要認識自我物自體，所以無法認識，康德說這認識，只是形上學Metaphysik的幻相Schein。牟宗三說，不同康德用的觀念Begriff，執著（Begreifen）自我物自體，東方哲學是用無執著的方式得取自我物自體。
那東方無執著的自我物自體又是什麽呢？佛學說那是空，空性。它是本來無一物，然而又不是沒有，完全沒有那就是頑空了。那是什麽意思呢？好像佛學的空也就是康德說得誠實些，就是不能認識。東方的語言是美麗的，他說：本來無一物，又不是頑空。自我是心性，無執著的心性可開展一切，從無執著的方式，它是空性，是物自體，是絕對的自由。東方哲學與康德的哲學還是有點不同，用牟宗三的話說，便是執著與無執著，執著德文便是Begreifen，他的名詞便是Begriff觀念。沒有執著，沒有Begreifen，沒有Begriff觀念，當然就是空了，自我物自體的空性，打開門窗，由此展開東方佛學的形上（是Vernunft,不是verstand，Vernunft理性與verstand知性是認識的兩個層次。執著與無執著是理性形而上學這一層次，一體的兩個Bezugsystem）內涵實相：從諸法無我（了悟的人，離開六道輪回，知道沒有自我不死的靈魂）、諸行無常（世界變化無常），到涅槃寂靜（無上正覺，我類比它：康德的無止境目的王國）。這便是兩千多年來佛學，後來禪學追求的入微之處，康德叫它intellektuelle Anschauung，我們譯它智慧直觀。(05Aug.08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