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特的存在主義

底下這篇文字,是我跟朋友書信來往的一部分, 信里談到沙特,並不是對沙特的系統報告,但這篇文字,對沙特存在主義的了解,還是有幫助,我暫是把它收集放在這里,以後有機會再來整理它.(27.02.03)

沙特Satre是法國有名的存在主義者，在德國柏林念過書，深受胡賽爾與海德格的影響。寫過《有與無》的哲學著作，但真正使沙特成為著名的存在主義者的，並不是因為《有與無》，而是他的文學著作，他是多產作家，最有名的是他的《嘔吐》，1964年他拒絕諾貝爾文學獎，使他更是聲名大譟。 沙特曾經是個馬克思主義者，馬克思的唯物辯証哲學，從今天的哲學觀點看來，並不特別精采。但因共產主義以它為社會主義運動的根據，不少二十世紀的思想家，都受它的影響，存在主義者沙特便是其中的一位。

沙特在五十年代加入法國共產黨，1956年因匈牙利事件，成為反斯大林主義者。六十年代看到中國文化大革命，又成為毛澤東主義者，他走上街頭，大發傳單，寫過《造反有理》的文章。今天如果他看到鄧小平對文革的否認，沙特地下有知,不知作何感想。 現在我們略說沙特的思想:

沙特的主要哲學著作是《存在與虛無》(etre e neant)。沙特說的虛無(neant)，並不是完全沒有(rien)，有點像是佛教所說的空，空並不是完全沒有,完全沒有在佛學上叫做頑空。其實空就是傳統哲學所說的本體，就是未經認識的物自體(nominum)，一經認識便成了現象(phaenomin)，也就是色界,也就是沙特所謂的存在etre。

沙特在柏林念過書，很多哲學觀念都來自胡賽爾與海德格。海德格的《存在與時間》(Sein und Zeit)與佛教的思路，極為雷同。沙特受海德格影響，所以沙特思想與佛教思想可作類比，也就沒有什麼奇怪了，現在東西文化流行對談，《海德格與禪宗》，《沙特與禪宗》，都是很好的體材。我曾經把海德格的Dasein自在，翻譯成觀自在；把海德格的in-der- Welt-Sein在世界之中，翻譯成現如來，我對這種翻譯，甚是滿意，它一語道破海德格與禪宗的關係。

存在與本質
前面我們講了虛無與存在, 虛無是陰In, 存在是陽An.那麼存在主義又說存在先於本質,這又是什麼意思呢?一般我們在現象界里又分經驗與理念,或說經驗與邏輯.在陰陽學里我們以經驗定義s,以理念邏輯定義l. 存在主義的本質,便是經過邏輯l整理後的L(l),而存在便是經驗s的內容S(s). 存在先於本質,就是說,我們人先有經驗,經過整理後才有邏輯的理念.

自為與自在

沙特師承胡賽爾，胡賽爾主要講現象學。現象學發生的背景是：二十世紀初，物理學許多現象，不能再用牛頓力學來解釋，相對論否定了牛頓時間、空間、質量絕對的觀念；量子力學修正了牛頓力學因果律的方法。於是胡賽爾問：怎麼會這樣？過去對的，現在怎麼錯了？是不是我們過去的科學方法出了毛病？於是胡賽爾對過去的認識論，提出存而不論(Reduction)的方法，法文叫Epoche，就是說對認識主體客體不再討論它。然後胡賽爾提出一個新觀念：意向性(Intentionalitaet)。他首先比較意向性與笛卡兒《我思，故我在》的區別。胡賽爾說，我思必須有我思的內容，思想必須有《指向什麼》，不能只說《我思》。笛卡兒只說《我思》，不管我思的內容。胡賽爾更關心我思的內容。就是說胡賽爾的《意向性》除了純粹的意識外，還要在意識上建構內容，這內容便是胡賽爾所認為的科學的準確內容。他要以這種方法建立新科學，事實上，胡賽爾的科學方法並沒有成功。德國物理學家Max Planck 的量子力學解決了二十世紀物理學的困境。

沙特是哲學家，他對胡賽爾的科學方法並沒有什麼興趣。而且沙特認為當胡賽爾的意識上有了內容，就變成自為了，哲學術語自為，法文為etre pour soi,德文為an sich，也就是我們陰陽學的An.意思為現象，意思是：意識有了內容，成了現象，就不再是純粹的意識了。當意識上有了內容，意識就不再自在了，哲學術語自在，它的法文叫etre en soi,它來自德文的in sich，就是我們陰陽學的In.自在的真正意思是物自體，沒有認識的內容，它是思想本身。康德、黑格爾、胡賽爾、海德格都用過這個字。

自我意識與自由

自我意識是自在(etre en soi)，沒有任何內容，它是虛空的(neant)， 這觀念是沙特哲學的起點。這個觀念來自海徳格的Dasein.它像是佛教所說的觀自在,它是清淨本性，不為紅塵所染，也就是佛教的重要觀念《我空》了。

接著沙特說，意識的虛空，沒有任何限制，它便是絕對的自由(Liberte)，人的存在便是自由，自由是沙特哲學的創見。這個自由，我們用它跟東方思想比較，它便是佛教的解脫了。 沙特一下子由etre en soi到Liberte.由佛教的用語,就是一下子由觀自T1在到解脫T4,像是頓悟!?

自我，德文叫Dasein，法文叫etre-la。自我是一個具體的存在，具體的我，是個實在的存在，即Realitaet。然而自我的意識(Conscience)，沙特卻認為它不是實體，認為它只是純粹的顯現(Apparition)，只有當意識顯現時，才有存在可言。

沙特說意識不是實體有必要嗎？我們用物理學來類比這種講法，所有物質都可細分成粒子，除了粒子，還有波，最重要的波是電磁波。電磁波一直在運動，當停子運動，便被粒子吸收。我們以粒子類比自我，以電磁波類比意識。只有電磁波在運動，即意識在顯現，才有存在可言。沙特說意識不是實體，指的是，當它不運動時，它便被吸收，不存在。然而嚴格的說，意識不是實體嗎？電磁波不是實體嗎？這種講法還須商榷。

依照沙特的說法，意識沒有任何內容，它是虛空的，這個意思應該是指，就本體而言，它是虛空的，這種講法是合理的。

自由與選擇

沙特哲學的特點是自由，沙特講自由，一直陪伴著選擇，人生是絕對的自由，人生可以完全的選擇。在選擇時，可以真誠的面對人生，也可欺騙自己，沙特用一個法文叫Mauvaise foi，意思就是自我欺騙，為了討好別人，自我欺騙，活得不真誠。解脫是當絕對自由時，真誠的選擇，選擇如何生活。絕對自由是沙特存在主義的標的,是沙特文學創作的源泉。

16.10.02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