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|
|
由懷疑主義到真空妙有
莊周夢蝴蝶
莊子在齊物篇中說,不知是莊周夢胡蝶,還是胡蝶夢莊周,這應該是中原文化懷疑論的閃光。莊子(大約275 B.C亡),並沒有懷疑莊周的存在,而是懷疑到底莊周夢胡蝶,還是胡蝶夢莊周?後來道家哲學並沒有繼續深入,這個有趣的問題。在春秋戰國結束,秦始皇一統六國後,類似的懷疑論在中原這塊土地上似乎就不再出現了,儒家主導了中國人的道德觀,莊周夢胡蝶留給這片土地一個美麗的故事。
人為萬物的衡量
懷疑主義在人類史上最早最激盪人心的,應該首推希臘哲學的詭辯派(sophist),詭辯派的創始人Protagoras ( 490 - 420 BC)說:人為萬物的衡量。意思是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尺,每個人的看法不一樣,於是科學便沒有客觀的標準,道德也沒有一定的典範。現代的美國實用主義者更說,真理便是有用的東西,,又是人類的另一把尺。有用的比真實更重要,比道德更重要。實用主義自稱以Protagoras為師,鄧小平說,管他黑貓白貓,會抓老鼠的便是好貓。今日中國更說,會抓錢的便是好貓。鄧小平以實用主義為師?詭辯派的另一哲學家Thrasymachus更說符合有權勢的人的利益者,謂之正義。正義只是利益的內涵,我們真的被詭辯派的搞得莫衷一是,而最徹底的懷疑論者,卻是西西里島的希臘哲學家Gorgias(483-378 BC)。
其實你並不了解我.
Gorgias的懷疑主義主張, 他說:第一,世間沒有任何東西的存在;第二,即使世間有東西存在,我們也不能認識它;第三,即使有東西存在,也能認識它,我們也不能把它傳達給別人知道。我再加上一句:世間即使有東西存在,我們能認識它,我們也能把它傳達給別人,其實你並不了解我在說甚麼。今天晚上,我去參加今年的春節聯歡晚會,舞台上表演著歌舞,舞台下吃飯喝酒,酒杯頻傳,我碰著我朋友的杯子,眼睛看著他,認真的說:其實你並不了解我。其實誰了解誰?甚麼人對這世界,又了解甚麼?離開熱鬧的國際會議廳,踏著冰寒的晚風回家,走在路上,我有點悵惘。早上醒來,種感覺更加強烈,我們認識的,真的是一個真實的世界?
我思故我在
希臘哲學以後,歐洲進入了基督宗教的時代,一千多年來,對上帝的存在,教會的權威沒有人懷疑過。一直到文藝復興,馬丁路徳(1483-1546) 在1517年10 月31日對羅馬教皇提出Thesenanschlag論証的挑戰,於是才開始了歐洲的啟蒙運動。首先有法國數學家笛卡爾(Descarrtes1596-1650)的懷疑一切,懷疑上帝,懷疑世界,懷疑自我。我現在的狀況,不也曾在夢裡出現過,我現在在作夢嗎?然後笛卡爾終於又提出了:我思故我在(cogito
ergo sum)的論證,認為我的存在是不容懷疑的。即使我被騙,但被騙本身這件事,不是內容,是不可懷疑的。我在思考本身這件事,是不可懷疑的。我在思考懷疑,所以我存在。經過沉思錄的描述推演,認識是可靠的。懷疑主義至此,笛卡兒的我思故我在,在人類哲學史上,有個第一次理性的沉澱。
休姆的懷疑論
我思真能導出我的存在嗎?英國經驗主義哲學家休姆(Hume1711-1776)提出對這種因果律的懷疑,休姆認為:因果關係的判斷,只是一種習慣與信仰。它們之間,並沒有必然的關係。歐洲哲學史,再次惞起茫茫的漣漪,這個懷疑論的漣漪把認識論激到最高峰。沒有因果律,世界現象如何作解釋?人類的認識再次陷於漩湡中.,而康徳卻說:休姆把他從獨斷的幻夢中喚醒。
純粹理性批判
1781年康德發表了純粹理性批判,它一方面強調休姆的成就,另一方面又用先驗的邏輯 (Transzendentale Logik),來處理休姆的困境。人的認識除了來自後天的經驗,還來自先天的邏輯結構。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,是一本歐洲哲學最重要的認識論.。康德由先驗的感性(Transzendentale Δsthetik) 來證明數學是可能的;他又由先驗的邏輯 (Transzendentale Logik)來證明物理學如何是可能的。數學與物理學,具有普遍性與必然性,於是人類可靠的認識論,終於落定塵埃了。人類確實有能力來認識這個世界,後來物理學上,雖然仍然有量子物理學、相對論的挑戰,然而,物理學家對現象界的認識是無庸置疑的。
如幻似夢
佛學把現象界,稱做幻相。金剛經最後說:一切有為法,如幻似夢。這句話由哲學的觀點如何解釋呢?我們可把世界分為現象界與本體界,所謂現象界是藉由五官經驗,與邏輯理性而認識的世界。或者我們借由佛學術語,現象界它是藉五蘊:色受想行識而認識的世界,這個現象世界對物理學家來說,它是真實的,對物理學家說來,時間空間裡的變化都是真實的。這個時空變化的現象世界,以佛學來說它是幻相。為何是幻相呢?因為時間空間的變化,現象只是因緣所集,諸行無常的世界,因緣所集,諸行無常的世界,就是幻相不是真實的嗎?我想物理學家,與佛學的現象界內涵並無不同,他們只是對真實的定義不同。物理學家對現象界的屬性,定義為真實。佛學對現象界時空變化的屬性定義為幻相,然而所指的內容是一樣的,只是屬性的定義不同罷了,我們不必為表面的名詞觀念所疑惑。
拈花為笑
佛家的現象說是幻想,那甚麼又是佛學的真實呢?那就是禪宗佛學所說的本性、心性。由哲學的觀點來說,它便是本體界。物自體.康德認為物自體是不能認識的世界,物理學認為它是測不准的,然而佛學卻認為人藉著了悟,可以達到本性,達到本體界。那本性的樣子如何呢?佛學說它是::本來無一物。又說:它是不可說不可說。至此我們真的只能拈花為笑,莞爾不已了。
西方哲學除了談現象,也談本體。康德認為由認識論純粹理性的觀點,本體無法認識。但由實踐理性的觀點,又柳暗花明,又認為本體是人的自由意志,而切自由指導著人的道德法則。無論是康德的本體,還是佛家的本性,都是存在的,他們有不同的掌握本體方法。無論西方哲學,還是佛學,都沒有陷入懷疑主義,懷疑主義是不必的困擾。
真空妙有
我們說現象界是真實的,是可認識的。本體界是不能用五官邏輯來認識它,本體界只能康德的實踐理性,還是佛家的了悟它。最後我們來說說現象界與本體界之間的關係,現象界與本體界,其實是同樣一個世界,只是我們認識的工具不同,而成了兩個體系。正如我們在研究物理學時,可以以波的觀點來認識世界,也可以粒子的觀點來認識物理世界。波與粒子是两個不同體系,它們之間是互補的,之間並沒有矛盾。我們類比的說,現象界與本體界之間是互補的,之間並沒有矛盾,我們以佛學的術語來結論:它們之間是真空妙有的。(2004.1.25) (2012.07.17修訂)